第三卷 戟惊天下_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灵的神坛

不久就来到司徒府内。分宾主坐定,王允说:“温侯何处漫行来?”

吕布叹道:“偶出漫步,不想饥民毙于路侧,童谣之音盈耳,可叹哪!”

王允和张援目光瞬间对接。

“奉先贤弟,那童谣莫非唱:千里草,何青青!十日卜,不得生!”张援说。

“兄长如何得知?”

“整个西京,路人皆知!”

“可知何意吗?”吕布故意这么说道。

说话间茶已沏好奉上。入口清香甜冽,吕布不禁赞道:“好茶!”

“水好茶才好!”张援不答前问,反而接此而言。“若水不好,再有好茶,也是味道不正。”

吕布觉得义兄话中有话。

“好吧,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要跟我说,那就尽管说吧!吕布愿闻妙论!”

吕布主动这么说,满以为他们又是一番宏篇大论,滔滔不绝。却不料他俩半天竟然不说话了。

“怎么啦?是信不过我吕布?”他追问道。

王允作了个揖说:“温侯,不瞒温侯,老夫和你义兄都深为温侯可惜!也都劝过温侯,可是温侯执迷不悟。所以今日我等,也就无话可说。”

“司徒请说,在下洗耳恭听就是了!”

“董卓暴政,已是神人共愤,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。只是到时将殃及温侯,而且温侯一世英名,为其所累,岂不可惜!”

“人生在世,虽说富贵如浮云,但或流芳百世,或遗臭万年,为人行事,不可不慎哪!”张援也说道。

吕布不禁心中一震,说:“那依你俩之见,将如何?”

“将军若扶汉室,便是大忠臣,自当青史传名,流芳百世;将军若助董卓,就是逆天之反臣,自然遗臭万年。”王允说,话承张援之语意。

“布虽有此意,无奈是父子之情,只恐惹后人议论。”

王允对吕布说:“你姓吕,奸贼姓董,父子只是名义上的,并非骨肉亲情,老贼掷戟之时,难道还有父子情吗?况且董卓现在已是众叛亲离,你难道还要认贼作父?”

张援见吕布尚在沉吟,又进一步说道:“司徒所言甚是!大丈夫生居天地间,岂能郁郁久居人下!况且董贼已往郿坞,貂蝉深禁其间,日受其辱,不知生死。兄弟早一日倒戈反击,貂蝉则早一日得生了!至此汉室也得扶助,振兴有望。有这么多的好处,兄弟何不行之!就请听大哥一回!”

张援在这当口又提到貂蝉,很是刺激了吕布的心,一颗骄傲的心,这会儿竟然隐隐作痛了。不禁血涌筋贲,当即慨然道:“我吕布不救出貂蝉,不雪此耻,誓不为人!”

张援见吕布如此言,不禁大喜,再看王允,同样喜形于色。于是握他的手说道:“好兄弟!你能这样想,愚兄也为你高兴!从此兄弟前途无量!王司徒,现在奉先兄弟已不是

外人,你就详告以计吧!”

王允说此计行事之关键在温侯。王允已与仆射士孙瑞、司隶校尉黄琬商议。二人以为,若温侯同心,自然一切顺当。

王允说士孙瑞认为,方今主上病刚好,可以派出一位善言辞之人,前往郿坞请董卓议事;一面以天子密诏付于温侯,伏甲兵于朝门之内,待时诛杀董贼。士孙瑞还说,与温侯同郡骑都尉李肃,是最好的派遣人选。因为董卓没有升迁他的官位,因而颇有怨言。若让此人去,董卓一定不会起疑。

吕布点头说:“当初劝我投奔董贼,令我误杀了丁建阳,也正是此人。他日前也还劝过我,当时司徒也在。嗯,此人可以使得,他若不去,我就先斩了他。”

商议已定,然后派人密请李肃到府上。

吕布说:“过去兄台劝说我投董卓。今董卓上欺天子,下虐生灵,恶贯满盈,人神共愤。兄台可传天子诏前往郿坞,宣董卓入朝,我以伏兵杀了他,为国为民除害,力扶汉室,共作忠臣。你以为如何?”

李肃长长地吁了口气说:“难得温侯如此大义!李肃欲除此贼也久了,只恨没有跟我同心的人罢了。今将军如此,是天赐呀,李肃岂敢有二心!”于是折箭为誓。

次日,李肃带领十数骑前往郿坞。

董卓在帐中,突然听报天子有诏,就传唤进来。李肃见到董卓就拜。董卓说:“天子有何诏?”李肃说:“天子大病初愈,想在未央宫集合朝廷百官,商议将禅位于太师,故有此诏。”

董卓闻之大喜,心里想,前些日子的骑龙之梦应验了!又问道:“王允的意思怎样?”李肃说:“王司徒已命人筑受禅台,只等主公到来。”

李肃对答如流,董卓再不起疑。于是命令心腹将领李傕 、郭汜、张济、樊稠四人率飞熊军三千守郿坞,自己即日排驾回京。回头对李肃说:“你大有功!我当了皇帝,你就是执金吾了。”李肃当即拜谢,叩首称臣。

临行之时,董卓跟他九十余岁的老母告别。董卓说:“孩儿将往受汉禅,母亲早晚为太后了!”母亲说:“我近日心惊肉跳的,只怕不是好兆头。”董卓说:“娘就要作国母了,自然会有惊喜的感应!”

然后对貂蝉说:“我为天子,就册立你为贵妃。”貂蝉甚是聪明,已经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了,心想马上就要拨云见日了。而表面上却还假作欢喜,叩首拜谢。

且说董卓出郿坞,上马车,前遮后拥,望长安而来。行不到三十里,所乘之车,忽折一轮。董卓只好下车乘马。又行不到十里,那马咆哮嘶喊,掣断辔头。

董卓奇而问李肃道:“车折轮,马断辔,主何预兆哪?”李肃说:“这是丞相顺应天意,受赐汉禅,弃旧换新,将乘玉辇金鞍的祥兆哪。”董卓喜而信其言。

既至城外,百官俱出迎接。只有李儒抱病在家,不能出迎。董卓进了相

府,吕布入贺。董卓说:“我儿,我身登九五之后,就由你统率总督天下兵马。”吕布拜谢,当晚与其长谈,并在董卓帐前歇宿。

可是就在这天晚上,董卓却听到一帮小孩子在外面唱童谣:“千里草,何青青!十日卜,不得生!”

正是日前吕布听过的童谣。所以连吕布也觉得纳闷。心里想这童谣这么反复唱,就怕老贼有所觉悟。

吕布不曾想到,董卓此时已深入迷局,不可自拔。

不过他还是有困惑的。就问也随侍身边的李肃道:“这童谣又主何吉凶呢?”李肃早已听闻流传长安街头的童谣,于是胸有成竹,说道:“这是说刘氏气数已尽,董氏合当兴盛之意。”于是董卓再无疑惑。

董卓坐车进朝,群臣各具朝服,迎谒于道。这时朝廷宫殿侧门两边,已事先埋伏数十名身着侍卫服装的吕布心腹亲兵,就专候着董卓。

李肃手执宝剑扶车而行。到北掖门,军士全被挡在了门外,只有御车二十余人一起进去。董卓远远看到王允等人各执宝剑立于殿门,惊问李肃道:“王允持剑,又是何意?”李肃不应答,只顾推车前去。

王允大呼道:“反贼至此,武士何在?”两旁转出伏兵,董卓身著狻狔金丝护甲,故刀戟不入,只伤臂而坠车,大呼道:“我儿奉先何在?”

吕布从车后出来,厉声喝道:“有诏讨贼!”一戟直刺董卓咽喉。吕布大义弑贼,终于诛杀了董卓。李肃在一旁,早割下董卓的头,举在手上。吕布左手持戟,右手怀中取诏,大呼道:“奉诏讨贼臣董卓,其余不问!”将士官员皆呼万岁。

接着吕布又大呼道:“董卓已诛,其女婿李儒,平日里为虎作伥、助纣为虐,坏事做绝,也当除去!此贼谁可擒之?”李肃应声愿往。吕布甚是高兴,就令李肃领兵速擒李儒。李肃正要出发,突然听到朝门外有人喊,有人报称李儒的家奴,已将李儒绑缚来献。王允令将李儒捆缚,赴市曹斩首。

然后又将董卓尸首,号令通衢。百姓过者,莫不手掷其头,足践其尸。王允又命令吕布、李肃领兵五万,至郿坞抄籍董卓家产和人口。吕布请求开放郿坞部分粮仓,以济饥民,王允捋髯欣然应允。

吕布依然骑着赤兔马,手执方天画戟,疾行于队列之首。但是身后已经再没有董卓了。义父这个概念也将在他的意识里消解了。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轻松,但也随即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哀。他曾经十分崇仰董仲颖,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,是自己亲手杀死曾经崇拜的英雄的!

他由此更想到丁原。他也曾经崇拜过丁建阳,以之为英雄,在与之相处时,也渡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,可是后来,却正是自己,误杀了这个英雄!

这些,都足以让自己心痛!哎,难道说这就是宿命?是逃不脱的宿命!

那么将来,会有什么样的将来在等着他呢?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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